在繁茂的无忧树下,截云背着沉重的背囊,将双腿盘起,安静地坐了下来。 曾有羽兽和她一路同行,走过山川和移动城市,截云将自己的精神融入羽兽中,羽兽饥饿时,截云也感到痛苦;羽兽悲啼时,截云也感到悲伤;羽兽的幼崽孵出时,截云也感到喜悦;羽兽衰老死亡时,它的肉体化成了灰,截云的精神也回到了密林中。曾有一块顽石为她渡河挡住了洪流,截云成为了这块顽石,被河水无尽地冲刷,被行路之人踩踏,为游弋的鳞遮荫,最终在夏与冬的交替中碎裂,化为河中的一粒粒碎沙。截云再次回到密林时,她已经明白,不论生与死,万事万物终会消散,什么都是带不走的。 海洋中掀起惊涛骇浪,海嗣们起身,脱去原本在水中遨游的身形,向着天空飞去。截云同海嗣们说:“你们舍去了你们的‘形’。”海嗣们回应,它们一次次舍下原有的躯体,化变成新的模样,在白日就能升入天空。截云明白,“形”是应舍去的。 冰原中无根的花朵越开越烈,邪魔逸散在大地上。截云同邪魔说:“你并没有这世间应有的‘念’。”邪魔并不回应,只是永远地存在于那处。截云明白,“念”是应舍去的。 截云终于睁开眼,她曾是羽兽,是顽石,是一只飞升的海嗣,是一只混沌的邪魔,她在这一刻回归于“我”,因为她已经得到了答案。她停下对“我”的发问和回答,背上的背囊依旧沉重,她似乎能依稀地看到大钟楼的形相,但是她仍未找到进入大钟楼的门。 一只原本徘徊在无忧树林中的海嗣已经在截云身旁垂首伫立许久,它听完了截云所有的疑问与回答,恍然间觉得自己的脑后传来炽热的感觉。这只海嗣伸出自己的一只手,然后是另一只,再一只,摸向自己的脑后,它的脑后不知何时生出了一轮黑轮。海嗣在截云的话语中顿悟,它的八只手欣喜地抚摸着它脑后的黑轮。钟声响起,它走入了大钟楼。 截云开始在无忧树林中徘徊。